“人是会变的。”她笑着问朱韵“你说这世上不能‘同甘’的人多,还是不能‘共苦’的人多?”
“都很多。一直过得好,忽然不好了就会出问题。如果一直过得很苦,忽然变好了也容易出问题。”
“没错。”任迪轻描淡写地一笑。“任何感情都扛不住时间和变化。”
“总之,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太上火,看开点。”朱韵说。
“哟,现在都轮到你来开导我了?”任迪把烟直接捻灭在桌子上,扯了扯嘴角。“你管好你自己得了。”
“想开点。”
“你怎么跟一老太太似的。”任迪忍不住道“你以前不这样啊,现在怎么越来越往付一卓发展了。”
朱韵:“你别骂人啊。”
如果说这些年朱韵的“老朋友”里,谁过得最好,恐怕只有付一卓了。
六年下来,这位拉丁巨人不出意料还是没有固定舞伴,但他也不愁,在城西自己开了个舞蹈班,专教小朋友跳舞。
朱韵曾经去过一次,舞蹈班开设在一个很普通的小区里,不过他品味高,装修很讲究,朱韵去的那次正好赶上表演,昂贵的进口地板上坐了一堆家庭主妇,看着自己的小孩在前面一顿狂扭。
说起来,任迪能跟付一卓认识,也是朱韵的“功劳”
当年付一卓费了死劲终于大学毕业,被他爸抓回去经商,后来他偷偷跑出来,到这边开了个分文钱都挣不到的舞蹈班。只不过他自理能力差,刚开始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从何入手,他在这又没熟人,只能求助朱韵。
当时朱韵正在美利坚披星戴月点灯熬油,就把这件事托给任迪了。
“傻逼。”
——这是当年任迪初见付一卓的时候给出的评价。
几年过去,她的评价改了。
“厉害,”任迪又从烟盒里取了根烟,懒懒地说“我见他的次数也不多,但他几乎没变化,次次都那样。这年头能让自己开心是最大的本事要喝酒么?”
“别喝了,你都喝多少了。”
“别拿你的酒量跟我比。”
朱韵白她一眼,起身想去拉窗帘,被任迪吼住。
“别!”
“为什么?”
“晃眼睛。”
任迪常年昼伏夜出,皮肤惨白,而且她总化妆,眼睛周围颜色像是渗进去了一样,永远黑黑的。
朱韵说:“你知道这屋子加上你等同于什么吗?”
任迪躺在沙发里,一双光洁的长腿随意叠着“什么?”
“墓地。”
任迪慵懒地笑。
“什么毛病”朱韵到底没有拉开窗帘,她琢磨着怎么样才能让屋里多点人气,想了一圈把电视打开了。
结果瞬间后悔。
电视正播放娱乐新闻,一家游戏公司的高层大婚,对象正是给他们游戏代言的女明星。
这件事最近炒得很热,一来是这位女星从前私生活混乱,绯闻不断,二来这家公司有多款游戏涉嫌剽窃国外经典大作,为了捞钱毫无下限,圈里名声很臭。现在这两个“强强联合”的消息一出,马上引起众多关注。
不过不管大家骂也好损也罢,因为这件事,公司马上准备上线的新游戏已经得到了充分的曝光,利弊大小,谁也说不清楚。
朱韵盯着画面中央意气风发的男人,转头看任迪。
“酒呢,有多少都拿出来吧。”
任迪翻她一眼,起身拿酒,悠哉道:“高见鸿是惨了。”
“怎么?”
“那女的我认识。”任迪一副看热闹的表情。“吸血鬼一只,以前勾搭过我们键盘手,没成功。高见鸿看女人的眼光不行啊。”
朱韵看回电视,刚刚的新闻已经过去了,她愣了一会神,直到任迪把酒杯塞到她手里。
如果说这些年来,有什么事是她无论怎么努力都做不好的,恐怕就是应对这家公司。
那是她的一块心病,甚至比李峋还要严重。因为至少李峋的事是有结果的,他的时间凝住了。而这家公司不同,它顶着“l&p”的牌子不停变化着,每一次变化都搅动着朱韵的神经。
朱韵和任迪喝得酩酊大醉,一觉睡到太阳西沉。朱韵好久没有喝得这么醉,胃里不舒服,在洗手间大吐特吐。洗手间没有拉帘,她一抬眼看到外面,天色像她的脸一样,通红发烫。
血色的火烧云绵延十几里,市中心最繁华的区域,一幢大楼傲然挺立。楼门口竖着巨大广告屏,上面正在播放该公司马上要上线的游戏资料片。
一辆出租车停在公司门口,车上下来个男人,身材高大,一身黑衣,他单肩背着行李袋,也是黑的,整个人像抹不开的雾。
正是下班时间,来往路人行色匆匆。
男人站在那幢大楼门口驻足半晌,缓缓迈开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