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判穆天彪疾摘下矮叟协旁革囊检视,果然取出十数支闷心钉,不禁出声长叹道:“移祸江东之计,果然辣毒,如非我等无意撞上,穆某将百口莫辩了。”
“这也未必见得!”胡薇兰道:“五雷掌力难学难精,穆老英雄并未将此独门掌法传授他人,故死者掌印有伪,若留心观察必可察出真伪。”
穆天彪点点头道:“姑娘不但心细如发,而且察理入微,穆某不胜钦佩。”继又望那朝舒翔飞抱拳正色道:“方才穆某言语如有冒犯之处,望请见谅。”
“不敢!”舒翔飞道:“若非老英雄等明察秋毫,在下几乎含冤
莫白,大德不足言谢,怎可说是冒犯。”
穆天彪呵呵笑道:“阁下莫谢穆某,理应谢姑娘才是。”
胡薇兰道:“我辈行走扛湖,仗义不平,理所应为,何须言谢,眼前当务之急必须查明矮叟身后一双死者真正来历,嫁祸穆老英雄目的何在?”
青面鬼王崔南星突发出一声冷笑,道:“事与崔某无干,三更为时不远,崔某还要去梅花岭上,恕不奉陪!”
话落人起,穿空飞出,几个起落,身影已远在数十丈外,瞬即杳然。
赤灵观主施雷冷冷说道:“就拿矮叟自绝身亡来说,显然事前已有周详安排,查明死者来历谅必白费心机,请容施某先行一步。”
五雷判穆天彪目送施雷迅疾远逝的后影,不禁叹息一声道;“忠奸不两立,正邪难并存,这话一点不错,恐怕禅师一番苦心俱已付之东流了。”
悟非大师微笑道:“是非烦恼难成佛,各有因缘莫羡人!”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端视他们两位造化了,贫僧有何能焉。”
穆天彪道:“禅师语语禅机,恕穆某愚昧无法参解,日后尚望禅师多加惕励,少种杀孽以免沉伦。”
悟非大师合掌答道:“种瓜得瓜,种果得果,一饮一啄,莫非前定,穆施主只心存佛念,自可遇难呈样。”
穆天彪道:“多谢禅师指点了!”转留一望,舒翔飞已失去踪影,不禁一怔。
胡薇兰道:“他走了!”
穆天彪道:“我等一时不明,冒犯在前,失礼于后,此人气质不凡,竟然托大忘怀请教其师承来历”
“不必了!”胡薇兰道:“此人来历我已略知,虽擅武功,但莫知深浅,日后江湖道上尚有见面之期,老英雄无须心存歉疚,此处不可多事耽搁,我等梅花岭之行还宜从速。”
寒月清凄,梅花岭上群雄异集。
三更已过,却不见霍公衡送运赎金,更未有劫掠霍玉芬主使凶徒现踪,一无动静,群雄情知有异,咒骂之声此起彼落,不绝于耳
鼓楼传析四更,天官巷霍府外飞掠而至一双身形,正是醉济颠郑奇与舒翔飞两人。
郑奇望了紧闭的两扇朱门一眼,道:“老弟,我等恐来迟了一步!”
舒翔飞诧道:“为什么?”
郑奇不答,举掌猛挥,轰的一声大震,门板飞裂开去,二人一先一后掠入,只见府内陈尸不下二三十具,一股血腥刺鼻,使人欲呕,却不见一丝拼斗痕踪。
舒翔飞不禁骇然变色,掠入霍公衡所居之密室外,只见一黑袍老叟倒卧血泊中,探手一摸,觉得体里余温,急抱起老叟。
“你就是舒少爷么?蒙面匪徒来袭,以毒香暗算老爷为匪徒掳去,尚取走一卷山水图画并一册本籍”说此暝目气绝。
舒翔飞目中不禁潜然泪下。
忽见金湘童寒两人飞掠入来。
郑奇道:“颜金鹏与二位拼搏胜负如何?两位为何此时才返转。”
童寒道:“在下二人误中颜金鹏诱敌之计,侥幸脱身,不想霍
告?”
事实上青面鬼王崔南星还不知莫伦为何追踪郑奇,这名手下亦失去踪迹,闻言不禁一怔,竟面有难色。
胡薇兰鼻中冷哼一声道:“崔老师显是无事生非?恕我胡薇兰无法容忍!”说时右臂急挽,寒芒疾闪撤出一柄长剑,震腕颤出一朵碗大寒星。
崔南星面色微变,厉声道:“胡姑娘真要与崔某反脸成仇么?”
胡薇兰冷笑道:“此乃崔老师无端寻衅,竟找到我等头上来了,若传扬开去,我等尚有何颜立足于武林。”
青面鬼王崔南星心念电转,知未必稳操胜算,突张口杰杰怪笑道:“胡姑娘且慢动手,崔某此来不过是问明有无此事,又未断言郑老醉鬼就是杀害莫伦的凶手,既然如此,且容崔某寻获这名手下再说!”一声走字出口,四条身影望天井穿空电射而出,一闪而杳。
金湘道:“白骨门寻仇,犹若冤魂附体,不死不休,郑老前辈此后将永无宁日了。”
胡薇兰道:“死无对证,崔南星又未亲眼目睹,崔南星未必敢来生事!”
郑奇望了胡薇兰一眼,似又深意,突大喝道:“快走!”
五人迅疾离开此是非之地,翻出墙外,望罔峦起伏处奔去。
约莫一个时辰后,进入一片林树茂密深邃壑谷,只见郑奇领头纵跃如飞投入崖腰一座荒寺中。
这座叶林年久失修,殿宇墙坛残破颓败,景物荒凉。
郑奇道:“此寺久无香火,不知何故寺僧均远离不回,任令荒废至今,目前仅有一老醉鬼年旧识借此息身。”
忽闻殿厢内传宋苍老语声道:“老醉鬼,贫僧已准备一席酒饮请来用饭,容贫僧出外为你们守护。”
郑奇高声答道:“假贼秃!有劳费心了!”说着引导胡薇兰等四人由侧门进入厢房。
室内收拾得一尘不染,窗明几净,圆桌上摆得鸡鸭鱼肉四大盘,香味扑鼻,热腾腾地使人禁不住馋涎欲滴,食欲大动。
入席后,郑奇鲸饮了一杯酒后,道:“胡姑娘,来此之前姑娘曾说过死无对证,倘老醉鬼猜得不错,必是那名白骨凶徒为姑娘殒除?”
“不错!”胡薇兰颔首答道:“晚辈三更之前偕同莆田下院悟非大师,赤灵观主施雷,五雷判穆天彪,青面鬼王崔南星四人前往梅花岭,无意中解救舒公子困厄后赶至岭上突发现一白骨门匪徒在崔南星身前悄声禀话,晚辈适站立崔南星身后不远,只听得崔南星发出低沉怒声道:“真是那老醉鬼么?”
“晚辈情知必有蹊跷,用计引开那匪徒在无人处点住穴道问知情由后销尸灭踪。”
郑奇霍地立起,道:“老醉鬼真的服了你,无怪姑娘年岁轻轻就名震武林,非但心细如发,而且机智绝伦,谈笑间辣手摧敌于无形,黑白两道人物无不敬畏姑娘几分,来,老醉鬼敬姑娘一杯,略表谢意尸说着一饮而尽。
胡薇兰闻言不禁露泛双靥,盈盈立起,道:“不敢当!”仅浅啜了一口坐下。
舒翔飞猛然忆起一事,朗声道:“不知是否可以在赤灵观主施雷身上查起?”
郑奇大感愕然,诧道:“老弟为何疑心到施雷身上?”
舒翔飞遂把自离开瘦西湖画舫后两黑衣江湖凶徒尾随在后
的经过详细叙出。
郑奇闻言频频点头,道:“看来施雷真大有可疑了,但情势诡诈,毫厘之误必谬失千里,不能不慎,老醉鬼之见我等只可分路行事,千万不可结伴同行,引人注目,继招手将金湘,童寒引往室外,悄语商量一阵。
金湘童寒两人即振臂穿空飞起,去势如电,转瞬落入苍茫云树中不见。
只听郑奇道:“胡姑娘,老醉鬼有话请教。”
胡薇兰应声走出室外。
厢房内仅留下舒翔飞独自-人,唇就酒杯默默出神。
一盏热茶时分过去,郑奇才缓缓跨入室内。
舒翔飞立起,道:“老前辈请坐,他们三人咧?”
郑奇道:“奉老醉鬼之命分头办事去了,短暂半月内老弟恐无法与金童二人相见,胡姑娘明日即回。”
舒翔飞张口欲言。
郑奇摇手制止,接道:“令师命老醉鬼带来三卷武功心法,前在舟中老弟默记者乃是上卷,中下二卷稍时老醉鬼自会交与老弟,尽半月之期,老弟定须研习不懈,悟能其中玄奥。”
舒翔飞面现惊讶之色,道:“晚辈尚须留在寺中半月么?”
“不错!”郑奇正色道:“三卷均为武林绝学,常人绝不能在短短半月之内习成,所幸老弟自幼相随百了师太札好根基,而且秉赋奇佳,半月后老弟必有惊人成就,现在请随老醉鬼来。”
舒翔飞面现惶恐之色,相随郑奇走向香积厨而去。
月已西沉,寒星稀疏,秋蛩悲呜,荒寺迷离三个带刀劲装捷服的汉子以飞快的身法登上山凹,向荒寺而来。
虽无月色,却在练武人目中仍然可辨出来人装束形象,面庞均为常人一般,所不同的是笼罩着一层刚寒杀气。
三人身-上穿着密扣紧身黑衣,下穿葛黄色札脚长裤,腰系白色缎带,刀,并非插系肩背上,而是挂在肋旁。
无疑地出力自然比较快些,一个快字,占尽先机,虽制敌机先,谁就稳操胜算。
为首之人立在山门外,徐徐山声道:“四年前,这座荒寺杏无僧侣,如今破败胜昔,谅更无人愿住此寺了。”
如此说来,你有意将分舵设在荒寺中么?
“不错!此处异常隐秘,且不易被人发现,分舵设此是再好不过的了。”
忽闻一个生冷语声随风送来:“谁说不易被人发现,兄弟比你们早到了-步!”
语音勾轮格磔,不类汉人,硬生生地由齿缝内强硼出来。
三人不禁面色-变。
叁天古干斜河枝叶业中忽疾泻而下一条身影。
果然是一身着苗装中年汉子,瘦小黎黑,虬节栗皮,凹眼掀鼻,一柄缅刀外尚击有革囊五个,鼓突突地似内藏有物,囊内胀缩不定,无疑内活生生的凶物。
为首劲装汉子惊疑地望了苗装汉子-眼,道:“尊驾是谁?”
苗装汉子反问一句道:“你们三位又是准?”
“告诉你也不懂广劲装汉大冷笑道:“我等是快刀门中杀星!”
“胡说!”苗装汉子愕然摇首道:“中原武林从未闻听过有个快刀门。”继又笑笑道:“谅是新近掘起的门派,如果兄弟猜得不错,你们快刀门规律不外于是杀人,你们来此的目的也是奉命杀人!兄弟也是一样,与三位来此目的相同。”
三劲装汉子不禁互望了一眼,为首劲装汉子道:“尊驾尚未赐告姓名来历?”
苗装汉子桀桀怪笑道:“三位所言是来自快刀门,兄弟未曾听过,因此兄弟来历即时说出三位也未必知道,反正兄弟是来自苗疆,多言无益,三位还是请离开吧!谁叫三位来迟一步。”
为首劲装汉子冷笑道:“尊驾说话比唱的还要好听,命我等离开未必如此容易。”
苗装汉子面色一变,双手急拍两协革囊,囊内突飞射出数十条赤练毒蛇,长仅尺许,利齿毒信,疾如闪电,挟着一片腥风罩袭而下。
为首劲装汉子大喝道:“出刀!”
三刀同出,寒光匹练疾闪,刀势极快,啸声悸耳。
赤练蛇群惨叫这声宛如儿啼,血雨纷飞飞叭叭坠地。
只见蛇尸均断成四五截,拿捏之准,刀势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但——
刀势未止,疾如电奔劈向苗装汉子而出。
三人不愧名为杀星,深知杀手规律,那就是“快”“狠”“准”三字,倘或容苗装汉子有缓息之机,必施展全力还击,如先机失去,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苗装汉子一见赤练蛇悉数毙命,不由心神震骇已极,猛见刀风电奔劈来,情知不妙,欲腾身拔起已是不及,只惨嗥得半声,尸横七截于地,鲜血泉涌,五脏六腑溢出,死状厥惨,不忍卒睹。
天已黎明,景物巳可分辨得极为清晰。
苗装汉子尸横七截,显然为六刀卷截而过,然五具革囊却被绞成粉屑,囊中物亦变成铁粉浆泥。
这三人委实不愧杀星之名,不但出刀奇快,配合严谨,而且心思慎密,不容丝亳失误。
看来,作为一个杀星也不简单,必须具备各项应有的条件,才能成为一个杀手。
如此不过是一霎那间事,然而三个杀星却疲累不堪,面色惨白如纸,汗如豆大冒出。
可想而知,在一霎那间须劈出数十刀,务须刀刀必中要害,耗费真力之巨不言而知。
杀星三人踉踉跄跄地奔入前殿,在残破佛全身前盘膝坐下,意欲调匀真气,恢复体力。
他们一眼瞥见神案上插着一支线香,业已燃热,香烟袅袅升起,不禁呆得一呆。
那为首劲装汉子笑得一笑,道:“苗鬼也知入庙烧香的规矩,不料竟成了他的倒头香。”
三杀跌坐于地,暝目调息,突然只是三条身驱似软蛇盘瘫倒下去,昏睡不醒。
殿外疾闪而入两条人影,正是那醉济颠郑奇及玄衣龙女胡薇兰两人。
郑奇望了望昏睡三杀一眼道:“如非姑娘回来得快,老醉鬼还不知如何应付这三个杀星,胡姑娘,你行走江湖虽比老醉鬼年浅,眼皮于却比老醉见多识广,可曾闻听江湖中有快刀门么?”
胡薇兰玉靥露生,嗔道:“老前辈说笑了,晚辈尚未听过有快刀门之事。”
郑奇长叹一声道:“武林之内将沦入一片腥风血雨了。”
“此三人刀法虽快,但迅而不纯,神似鬼刀邢无弼,莫非就是邢无弼一手训练的么?”胡薇兰道:“看来似是一隐名凶邪,已决
定铲除异已,使武林人士岌岌自危,在逼非得已之下,甘作臣伏不可了。”
郑奇沉思片刻,摇首苦笑道:“未必尽然,猜测无用,此三人杀之恐误大局,留之又恐后患无穷。”
胡薇兰道:“晚辈倒有-策可行!”悄声向郑奇说了一阵。
郑奇大喜道:“姑娘请如法施为吧!”
伸手拔开首劲装汉子胸衣,取出一双白鸽,稍时大有用处。”说着走入殿后而去。
胡薇兰取出一双细子瓷瓶,倾倒三粒梧桐子大小墨绿色药丸置于掌心,气味刺鼻。
噗噗响声过处,三个刹星下颚均被胡薇兰卸开,墨绝色药丸分别咽了下去。
醉济颠郑奇走回前殿,在旁静静注视着胡薇兰如何施为,只听胡薇兰低喝道:“你们三个还不快调息行动,气运周天,尽自贪睡则甚!”
三杀蓦地睁目开来,迅即盘坐行功。
半盏热茶时分过去,药性已自散开。
胡薇兰喝道:“你们三人快报上姓名!”
“祝元!”
“王廷杰!”
“卜七!”
三杀脑中浑浑噩卅,情不自禁地报出自身姓名。
“你等奉了何人之命,来此何为?”
祝兄答道:“我等奉了华坛主之命,奉令诛杀金眼胃骆庸。”
骆甫乃淮阴-霸,武功甚高,为黑道巨枭,与官府鹰犬暗中互相勾结已久,鱼肉乡里,积恶如山,杀之可称为民除害。
胡薇兰望了郑奇-眼,又喝道:“华坛主是何来历,坛设何处。”
“华星隆,坛没徐州云龙山!”
“总坛主是谁?”
“这就不知情了。”
“快刀门共有多少杀手,你想必知道!”
只见祝兄茫然摇首道:“杀手训练不易,千中选一,快刀门网罗群众,但能成为杀手者为数极少,据祝某所知仅廿四人。”
“包括华星隆么?”
“那是自然!”祝元道:“杀手共分三级,华星隆刀法极快,被封为二级杀星。”
郑奇忽接口问道:“你等此来任务就是为了诛杀骆庸么?”
“正是,杀手只是奉命杀人,不问其他,任务一了,如无复命,立即撤舵归坛。”
“诛杀骆庸应在何时何处?”
祝元答道:“骆庸已来江都,三日期内骆庸难逃一死!”
胡薇兰疾伸五指,点子三人睡穴,道:“毒丸用量极微,一顿饭光景过去自然醒来,浑然忘去前事,现在老前辈应如何处置他们。”
郑奇略-沉吟道:“祝元所知虽然不多,但我等获悉快刀门中隐秘非浅,留之有用,不知姑娘能否设法拖延数日,定能获知更多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