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新立,不宜动杀戒。”终究是说了违心的话。
“你放心,朕只会叫她在冷宫里终老。”
海兰珠笑笑:“那么皇上对玉儿的疑心可消了吧。”
皇太极皱眉,刚想说什麽,门外有人便有人通传:“庄妃娘娘求见。”
皇太极还没说话,海兰珠便起身去迎了。
玉儿进来,别的不说,竟是为娜木钟求情。
“你们姐妹两倒是一个心思,娜木钟想害死你,你竟不恨她?”
“自然是恨,可是杀了她,无异于社稷。”
皇太极点头:“你放心,朕方才已经答应宸妃,会留她性命。”
“玉儿再恳请皇上再保留她的封号。”
“朕的耳朵没毛病吧,你为何如此大方?”皇太极有些吃惊。
“这个封号不是给娜木钟的,而是给以额哲为首的林丹汗部落的降臣的,皇上正值用人之际,万不可为了一个女子,生了君臣之间的嫌隙。”
皇太极深深凝望着她,不由赞叹:“如此胸襟,堪为后宫表率。”说着双手将她扶起来。海兰珠看着他们,会心一笑,拿出那半截袄子,低头缝起来,一边做针线一边听他们侃侃而谈。
一会儿大江大河,一会儿便又到了酒街茶肆,海兰珠似懂非懂,知识看看他们,便安心地笑着,继续低头逢线,不曾插嘴。
两人说完话,皇太极便忙正事去了。
海兰珠依旧忙着针线,玉儿不知道何时走到身后,忽然抱着她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道歉。
“你这丫头,一直好强,怎么这会儿哭鼻子了。”海兰珠转过头,用袖子楷掉她颊上的泪。
“姐姐,对不起。”
她是那样的伤心。
“又不怪你。”
“是玉儿没有一时疏忽,差点害了姐姐替我送命。”说着便低声呜咽。
“这事儿不赖你。”海兰珠笑了笑,“就算真的中毒了,那也是天意,不能赖你。“
”姐姐,其实……”
“庄妃娘娘,”苏麻突然站出来,打断了她们,“您忘了,皇后娘娘还在等您呢?”
海兰珠点点头:“快去吧,从今以后,宫规更加森严,别让人抓着把柄。”
“玉儿改日再来看你。”说完,便也走了。
诺大的关雎宫内,又只剩了她一人,忽然间安静下来,心里着实觉着孤单,不过低头缝缝补补,也就将这份孤单忘了。
“宸妃娘娘,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嘘……”海兰珠拿着袄子笑,“你醒来了,雅兰呢?”
“雅兰肚子饿,吃东西去了。”
海兰珠笑着掀开盆子上的罩子:“这是给你留的,快来吃吧。”
“宸妃娘娘,奴婢不饿,奴婢醒来后便听了娜木钟的事,事有蹊跷啊。”
“嘘……”海兰珠低头,放低声音,“也许吧,可是这样对大家都好。”
“可偏偏对您不好。”雅周着急道,“她们这群人,都把您当成什麽呀?”说着说着,竟然粗着脖子红了眼。
海兰珠苦笑着拉她坐下,往她手里塞了糕点:“你想如何?”
“当然是把幕后之人揪出来,为您出这口恶气。”雅周不忿地捏紧拳头,为她抱不平。
“茫茫后宫,如同花海,”她惘然道,“百花争艳,各有春秋,心思却都是一样的,都想独占□□,你拔掉一拨,令一拨又长了起来,既然除之不尽,不如就由她长吧。”
“宸妃娘娘,既入此园中,何故不争锋?”
海兰珠莞尔:“我也是花,却早已在入春之时零落成泥。”
“奴婢不懂。”
“为花为叶不如为泥,乱花渐欲迷人眼,然而只有真正懂花惜花的花匠才会用心翻转泥土,一身的皮囊,万众瞩目的追逐,都敌不过一颗岁月浇灌的心,只要有一人真心相待,纵使被践踏轻侮,我这一生也已知足。”
“您说的是皇上吗?”
“他是皇上,是百花园主人,我从不敢奢望他的视线能够穿透花穿叶,停留在腌臜的泥土之上。”
“可他在看您,用心地看着您。”
“我知道……”海兰珠叹息,“以色侍君,色衰爱弛,他宠我,却并不了解我,在他眼里,我还是那一株没有折到花。”
“宸妃娘娘,您这样想,若是叫皇上知道,又该生气了。”
“雅周,听我的,这件事到此为止。”
“雅周遵命。”她咬咬牙,“从今日起,有我雅周在,决不让别人欺负您。”
“还有我还有我……”雅兰嘴巴鼓囊囊地跑进来,含糊不清地说着。
海兰珠忍俊不禁,拱手笑道:“以后便要仰仗二位了。”
冷冷清清的宫殿里也会偶尔响起欢声笑语,只是太过短暂,很快便随雨打风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