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以珍出了这么大的糗,窘得脸上烫了起来。怀远驹倒比她镇定得多,说了一句:“你也没用晚饭罢?正好我也没用。”便起身出去,唤慧远将两个人的晚饭送进来。
乐以珍趁这功夫,拿干巾将自己胸前沾上的奶水擦干,抓过一件外袄穿上了。
晚饭摆好后,两人面对面坐下来,乐以珍埋头喝粥,也不说话。
“给我斟杯酒。”怀远驹夹了一筷子笋丝送入口中,边嚼着边将酒盅一端,理所应当地等着乐以珍为他倒酒。
乐以珍头一次跟他单独共进晚餐,哪里知道他的规矩?本来不愿意伺候他喝酒,可是看他举了盅子等在那里,想着倒一杯酒而已,又累不死人,便将桌上的酒壶拿起来,给他的酒盅里倒上了酒。
怀远驹第一次喝上她亲手斟的酒,心里美得很,“嗞溜”一口,将一盅酒一饮而尽,然后将空下来的酒盅往乐以珍眼前一伸:“再来一杯。”
乐以珍刚把饭碗端起来,听他还要再喝,下意识地想要放下碗去拿酒壶,想想又不对,哪有这样折腾人的?还让不让人吃饭了?于是她轻皱着眉头说了一句:“还没吃饭呢,怎么就喝那么多酒?”
这语气…好象这么多年来,只有老太太用过这种语气跟他说话,连沈夫人也不敢这样教训他,那些姨娘们更是恨不能一杯一杯地灌醉他,只有劝酒的份儿,哪敢阻拦他?
怀远驹愣怔了片刻,将手中的空酒盅往桌上一放,端起饭碗来,开始大口吃饭。
“今天去看花,好看吗?”
“恩,很美,就是有些累。”
“噢…你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特别想去的地方?”乐以珍有些莫名其妙,抬头看他,“老爷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比如…你有没有特别想回一趟云州?或者…”怀远驹发现自己平时跟她说话挺溜当,一到想要表达点儿心意,或者想要讨好她一下的时候,就会变得笨嘴拙腮。
“云州…”去那里?那不是找不自在吗?再遇上个熟邻老友什么的,她竟不认得,还不得露了馅?
怀远驹见她没有表现出预想中的热情来,反而木然地埋下头去,继续吃着饭,就以为自己提她的伤心地,惹她不高兴了,赶紧补救道:“我就是打个比方,这不是在问你的意思吗?”
“老爷怎么突然问这个?”乐以珍面对他还是比较谨慎的,这种没头没脑的话,她需要知道一下缘由。
怀远驹也是看她来的路上比较兴奋,知道她是个爱玩的人,想起了怀禄曾经给过他的建议,便趁着这难得的二人淡定相处的时候,问一下她的意思。却没想到碰了这么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气闷地摆摆手:“没什么…这事再说吧。”
他不说,乐以珍也不追问,两人再无其他的话,静静地将一顿饭吃完了。
乐以珍洗了手漱了口,刚想换衣服去老太太那里请例行的晚安,就有贞静师太身边比较得意的弟子慧能前来传话,说老太太今儿上午累着了,喝了几口粥就躺下了,让大家不用去问安了。
乐以珍本想着借口去看老太太,离了这间屋子,怀远驹自然就走了。昨晚他留在这里,她就够不自在的了,刚刚自己又在他面前出了那么大的糗,今晚她实在没办法再单独面对他。这要是在家里,好歹屋子分个里外间,都可以睡人。可是这尼姑庵的客房只这一间,总不好让他睡地上吧?
眼见着外面的天色逐渐暗了下去,怀远驹跟她讲着请着今天请来的戏班里那些红角儿的趣事,好象根本没有离开的打算。
乐以珍抱着梦儿,在地上转了几圈,最后终于开口说道:“外面天黑了,老爷忙了一天,也该累了,还是赶早儿回去歇着吧。”
怀远驹满心以为她这两天会很需要自己呢,突然被下了逐客令,心里真是倍受打击。他起身:“恩…是不早了…你自己不要紧吧?”
乐以珍被他这样一问,心里也是忽悠一下子,犹豫片刻之后,咬牙说道:“我不要紧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再说了…院子里还有这么多的人呢,老爷不用担心。”
“那你早睡吧,我走了。”怀远驹说完这一句,负手出了屋子,回西院去了。
乐以珍站在门边上,见他的身影消失在屋外,心里松了一口气。回手关上门,将梦儿放到床上,拍哄着她睡着了,她自己从包裹里找出一本书来,将屋里的油灯搬到床边上,就是灯光看书解闷。
庵里的灯火终究比不上家里的亮堂,她就着那昏黄的光线翻了几页书,眼睛就开始酸涩流泪。她合上书,又没什么睡意,百无聊赖地瞪着眼睛躺在床上,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着。
三更天的时候,乐以珍还是睡不着。
窗外起风了,山里的风刮起来带着一种野性的气势,呼啸着从树林中穿过,树林被惊扰到,会发出惊天动地的呜咽声,忽远忽近,象有无数只山鬼一边嘬着嘴怪叫一边满山的乱跑一样。
此时此刻,乐以珍躺在一团漆黑的屋子里,听着窗外的风声,心里的感受就是这样的。
她盯着映在窗子上的青白的月色,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大约也是这个时辰,一个黑影从院墙外翻入,被值夜的小尼姑发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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