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首辅,也不过是清水郡里新上任的通判。通判这个职位,可大可小,直隶州郡的通判官位可高达五品;可清水郡委实是个小得可怜的郡县,所以傅诤这通判也只得了个八品,平日里辅助郡丞,执掌刑狱这块。
傅诤初来清水郡第一日,便与岑睿相遇。那时,岑睿叼着个钱袋从面泥巴矮墙里爬出来,一个没注意头撞在了墙外的一颗枣树上。“哎”的一声,钱袋连同大大小小没熟透的青枣,噼里啪啦砸在了路过的傅诤头上。声音挺脆,还挺响的。
背着包袱的傅诤顿住了步子,垂眼看着脚边的钱袋,躬下身捡了起来。分量不轻,是一袋碎银。
院里被岑睿放倒的狗醒了过来,汪汪汪地就朝岑睿咬去,岑睿一慌,一个翻身跌了下去,恰巧跌在了仰头看向她的傅诤身上。
咔嚓一声,摔得七荤八素的岑睿像是听见了什么碎了的声音。
岑睿与傅诤见的第一面,就把傅诤的手腕给坐折了……
再见傅诤的时候,刚出狱的岑睿在大牢门口被她娘拧着耳朵正在挨骂,吊着胳膊的傅大人从南边走了过来,岑睿她娘一见,忙止了骂,手在围裙里摸粒小小的银锞子,堆着笑迎上去,就要塞给他:“日后小儿还要大人多照顾。”
傅诤看了眼满脸不服气状的岑睿,又看了眼银锞子,没有收,道:“夫人不说,本官也,自会多照顾的。”
果然,从此以后,岑睿成了傅通判的重点关照对象。只要岑睿作奸犯科,一定会被傅诤当场捉到,清水郡大牢都快成岑睿第二个家了。这直接导致了在清水郡从来都是横着走的岑睿,见了傅诤就和老鼠见了猫一样,只敢贴着墙根走,生怕一不小心又被捉进大牢里喂蚊子。
这种艰辛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岑睿被她皇帝老子派去的人给寻回了京中。她以为,自此她与傅诤两人,山高水长,再也不见。
也……只是她以为罢了……
与傅诤重逢以来,岑睿没睡过一个晚上的好觉,夜夜噩梦,梦里傅诤一脚踩上她的脸,狰狞地冷笑道:“做皇帝又怎样,你还不是落进了我掌心里。你要不乖乖听话,我就把你做过几次牢、偷过几只鸡,还有你女扮男装,全写在布告上,让天下人知道!明日,燕王的军队就会打进城,你这个欺骗了天下人的女皇帝就会被吊死在皇城门口。”
梦的后半段是岑睿心虚所致,傅诤自是不知她是个女儿身,要是知道……岑睿连想都不敢想。
定下主意去讨好傅诤的岑睿又开始思考,该怎么个巴结法呢?
从过往来看,傅诤不爱财、不贪色、不沾酒、不嗜赌……这么一想,傅诤这个人太干净了,干净得像一张毫无瑕疵的白纸。但也太无趣了,岑睿心想,一瓢食之无味的清水,有什么意思啊?
但即便傅诤爱财、贪色、沾酒、嗜赌,以他今日今时的身份地位,哪一样不是手到擒来?从他辅政以来,徐魏两家送的礼都快在他暖阁内积成山了。傅诤倒是来而不拒,皆数笑纳。在岑睿想借机嘲讽贬低他的时候,傅诤招来户部的人,几人窝在暖阁里打了一下午算盘,所有钱财一概充进了国库,没留一点口舌给旁人。
一路琢磨着的岑睿,在养心殿的门口撞见了个人,是提着药箱、许久不见的张掖。看他模样,似是才从殿中出来,岑睿饶有兴趣地问道:“张太医这是打哪来啊?”
明知故问。这养心殿就住了两人,一是皇帝她,另一人便是傅诤。
张掖恭谦地回道:“首辅大人身子不适,唤微臣来度个脉。”
岑睿又问:“首辅他哪里不适呢?”
张掖咳了声:“首辅大人嘱咐微臣,陛下若问起,只须回……”他眼起笑意:“不知道,三字。”
“……”
傅诤立在窗侧,沉眸瞧着与太医对话的岑睿,小皇帝没有如他所料般的气得跳脚,而是若有所思地立在原地发呆。立冬一过,天气已凉得很,还穿着秋服的少年显得格外瘦弱,风一吹就能倒似的。
他回京时,孝文帝对他描述过这个纨绔王爷,如何如何的不学无术,如何如何的闯祸闹事。傅诤一听就想到了清水郡那个猴精似的,上蹿下跳的臭小子。那段时间他忙于归结整理案例上报给刑部,消停后才发现时常蹦跶在眼前的那小子不见了,后来在街头喝粥时听街坊说是随京城寻亲来的人回京去了。
京城?傅诤丢下几个铜板,往衙门慢慢走去,京兆尹怕不得安生了……
他猜的没错,岑睿认祖归宗后,常常被她气哭了的人便是京兆尹。可他没猜到的是,几年后,他也会回到京中,又碰上了这事儿精……